既三又四

感谢。

【15:00 无 问】

每小时多爱你一点



接过 @理性人 老师的接力棒,给你们讲一个保庆和阿易的故事。




我心悦你,无问无期。



崇庆十五年,都城永宁。



当朝天子登基时不及弱冠之年,先帝猝然驾崩,朝局大乱,王亲国戚虎视眈眈,崇庆皇帝少年铁腕,杀伐决断,狠厉不留余地,短短几年时间朝堂之中再无异议。皇帝母家娘舅为保边境安定,亲请携家眷戍守边关,而今四周臣服,戎马归京。



张烈一身盔甲御马行于阵前,城中百姓对这个传来无数捷报的将军早有耳闻,都想一睹将军容貌,街中巷口聚满了人。张将军虽已年过中年,多年边境风沙的洗礼磨去了当年离京时的风华,面容之中的肃杀之气破风而来,飞眉入鬓,鼻似利剑,仍能依稀辨得其年轻时的英俊潇洒。



后方的马车之中最前方坐着张将军的母亲海氏,老夫人已过花甲,当年闻得儿子自请赴边半句劝阻不曾多言,立刻带着全家老小收拾行囊跟着上了路,此份胆识连皇帝都敬佩有加。



老夫人怀里揽着张将军的十二岁的小儿子,取名保庆,选了保境安民,积善余庆之意。张保庆窝在祖母怀中睡得香甜,脸上婴儿肥虽尚未消退,但棱角却和张将军如同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,只是眉眼像极了他的生母梅氏。可惜梅氏跟随将军戍守边关,条件艰苦,加之身子孱弱,生下保庆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。小人儿自小跟着祖母长大,幸得祖母疼爱,平安长大。



再后面跟着的是张将军夫人林氏的马车,林氏是先帝赐婚,尚书家中独女,如今本家兄弟仍得皇上重用。林氏自小娇惯,脾气更是傲慢,治家颇严,下人们俱有微词却敢怒不敢言。又因自己为张将军生下长子,自诩张家功臣,有时甚至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,更是把保庆视作眼中钉,奈何张将军疼爱老夫人庇护,只做些小打小闹。



张将军戍边有功,又是皇帝的亲舅舅,当今太后的亲哥哥,早在回京几月之前就已下旨大修府邸,张烈眼见府中精致,来不及安置亲眷就急匆匆进宫谢恩。



林氏下了轿风风火火的忙着归置,老夫人自是怠慢不得,选了朝向最好的院子,提前遣了下人收拾,眼下已能住人了。



“保庆的院子与保荣在一处,也已归置好了,你们二人一道搬了去吧。”



“是,谢过母亲。”



张保庆跟在张保荣身后,看着他身边一个二个小厮婢女大包小裹的,样子十分滑稽,偷偷掩着嘴笑,倒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身边只得一个自小服侍的乳母。



说是一处的院落,张保庆的却要偏僻狭小不少,隔壁吵吵闹闹的归置打扫,十来个婢女小厮的来来往往,乳母打量着自家少爷几丈宽的院子,只得一丝阳光的堂屋,不由得心里憋闷。



“少爷,要不咱回了老夫人,换个院子,这也太...”



张保庆抬手挥了挥,毫不在意。



“不必了,院子小有院子小的好处,省了好多步子呢,李嬷嬷您可千万别背着我告诉祖母啊,别让她老人家担心!”



李嬷嬷叹了口气,小少爷自小没了母亲,虽得祖母照拂,可毕竟比不得嫡出的大少爷有母亲疼爱,小少爷却心宽,从不争抢,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愿说,默默咽下了许多苦楚,老夫人看在眼中也暗地里抹了不少泪。



张保庆绕着他这几间小屋子打量了一圈,吩咐李嬷嬷将他素日喜欢的物件摆好,自院子里折了束梨花就去跟祖母请安。



他住的小院子跟祖母隔了大半个宅子,要穿过整个花园。府中的花园建的极好,湖中栽着荷花,只是未到季节,只看得到大片大片的碧绿荷叶飘着。张保庆趴在石栏上朝下看,几条锦鲤许是好奇,竟一时间齐齐聚到了他眼皮底下,保庆惊喜,从荷包里掏出李嬷嬷给他剥好的松子仁喂给它们,玩儿了好半天。



林氏领着一行人恰好经过花园,见保庆趴在栏杆上喂鱼,眉头一皱,绕了个弯拐到他身边。



“咳!”



保庆一惊,手里抓着的一把松子仁悉数掉进了湖中,锦鲤扑腾着尾鳍水花飞溅。一回头见林氏冷眉瞅着他,赶忙俯身行礼。



“母亲。”



“老爷刚刚回京,府中上下忙的脚不沾地,你倒是一个人喂起鱼来了!”



林氏语气不善,说起来保庆才不过十二,上头又有兄长,府中事物怎么也用不上他帮忙协理,可林氏嫡母的身份摆着,又故意挑理,保庆也只得拱手道歉。



“儿子不才,让母亲操劳了。”



“哼。”



林氏眉毛一挑,极是不耐的瞪了他一眼,保庆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听她训斥,一句话也不多说,乖巧低眉,林氏想责罚都找不到由头。



“这锦鲤都是宫中送来的,金贵着呢,你可仔细着,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喂,若是死了一两条,我可不饶你!”



说着便带着人拂袖离去,保庆转身对着她的背影微微弯腰,



“母亲教训的是,儿子不敢了。”



兀自保持着弯腰的动作有一会儿,保庆悄悄抬头见林氏早已走远,长长的舒了一口气,跑到刚才锦鲤的地方,鱼早就游远了。



“不好意思啊,小鱼,以后不能给你们吃松子了,我要去给祖母请安了,回头见!”



老夫人早就悄悄派人去了保庆的住处察看,林氏的小伎俩自是逃不过众人的眼睛,可当家主母的安排也不得轻易更改,老夫人即便心疼也奈何不得,只抱着孙儿安慰。



“若是屋里冷了住的不舒服了,就跟祖母说,换不得屋子你就还像从前一样跟祖母住!”



保庆仰着头笑,两颗小虎牙亮晶晶的十分讨喜,



“没事的祖母,我长大了,本就不该总是腻在祖母身边,母亲安排的院子很好,清清静静的,孙儿喜欢的。”



老夫人眼中含泪,心中却十分欣慰,摸着保庆额前的碎发脸上又是疼惜又是慈爱,



“好,好,祖母的保庆长大了,自己要学着好好照顾自己啊..."



"嗯!孙儿一定会的!只是...不能时时刻刻见到祖母了...”



张保庆嘴角一撇,耷拉着头难过,梨花瓣被他揪了满腿,老夫人瞧着他的样子心里软塌塌的,嘴上却假装斥责他,



“刚刚还说不应该总是腻在祖母身边,现在就变卦了?”



老夫人故意板着脸,张保庆见祖母生气头低的更深,一旁看着保庆长大的赵嬷嬷看着这一个逗一个的祖孙俩禁不住乐了,赶忙给二人架了个台阶。



“小少爷自小跟着您长大,就是独立,您也得给他个时间啊!”



张保庆听了赶忙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,撇过头去不理祖母,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,搂着他哄,



“我们保庆啊,总有一天要长大,祖母也总有一天要和你分别,你要赶紧为自己撑起一片天,好让祖母放心,知道吗?”



祖母说的真切,保庆心里自然明白,此时自己尚有靠山,日子仍过得艰难,海氏年迈,生老病死总是逃不脱的,那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呢?思及此张保庆也觉得眼眶发热,祖孙两个倚在一处伤感了好一会儿。



张将军赶在晚饭前回了府,回京的第一餐,林氏置办的很是隆重,宫里又给了不少赏赐,林氏高兴地眉角飞扬,连保庆都得了几件不菲的物件。



张家家教极严,往日食不言寝不语规矩很重,但今日大家都高兴,席间说笑声不断,张将军喝了不少酒,脸上浓密的胡子也遮不掉飞起的红晕,退席前突然想起件事,叫住了正要退下的张保庆。



“保庆你且留一下。”



张保荣抬眼看了下他,但父亲并没有叫自己的意思,母亲冲他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有自己在,保荣只得退下,席间便剩下了张将军,林氏和老夫人。



“今日进宫,皇上问起你的年纪,恰好和宫中几位皇子年纪相仿,许你进宫一同入学。”



林氏眉头一跳,张保荣年纪长了几岁,一直跟着家里请来的师父念书,张保庆跟着老夫人,又是个没了娘的庶子,谁也没拿他当回事儿。



“那,保荣呢?”



林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。



张将军喝了口下人递上来的醒酒茶才慢悠悠的回她,



“保荣年长,不宜跟着几位皇子一同学习,保庆正好,你明日拨几个侍从给他,选个相貌品行端正的伴读,随他入宫。”



皇上只下旨保庆入宫,林氏再心有不甘也别无他法,只得应下。



老爷既已吩咐,林氏做事也雷厉风行,次日就拨了几个人到张保庆的院中。



“少爷,这是夫人为您选的几位伴读,让您挑个得眼的。”



林氏自己并未前来,只派了府中的管家领人过来,为了不丢张家的颜面,还是特意嘱咐了精挑细选。



院中跪了一排童子,若是选中了,就能陪着入宫,简直是天大的好事,几个男孩眼中眼里放着光,盼着这金元宝能砸到自己头上。



张保庆一个一个的看过去,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,底下人直白而炽热的眼神仿佛并未触及到他,行至最后一个,张保庆眼神一滞。



这个男孩虽也像其他几个人一样,抬头望着他,可那一双眼睛,干净的像是冬日里簌簌飞落的雪花,不闪不躲,不卑不亢,眉心一颗墨色的小痣,点缀的恰到好处,竟是难得一见的好颜色。

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

张保庆躬下身子,微笑着问他。



男孩双手抬至胸前,不加一丝慌乱的行礼作揖,继而才开口回答。



“奴才名叫阿易。”



“阿易...阿易..."



张保庆口中嘀咕着,想琢磨出什么味道一般。



“可是容易的易?”



“回少爷,正是。”



阿易这次答得很快,却很沉稳。



“你可愿意做我的伴读,随我入宫?”



张保庆笑了,蹲下身子与他平视。



阿易迎上他的目光, 看进他的眼睛,嘴边带着恰好的弧度。



“若得少爷选中,是奴才所幸。”



管家带走了余下的几个男孩,阿易抱着自己单薄的包裹跟着李嬷嬷进了房间。



“少爷吩咐了,让你住这间,离他的卧房最近,你伺候起来也方便些。”



“谢谢嬷嬷。”



阿易立在门边垂眸应道。



李嬷嬷点头赞赏,虽比少爷还要小一岁,但这幅沉稳劲儿却着实让人眼前一亮,想来应该是个老实稳重的孩子。



“那你规整一下,稍晚些就去伺候少爷准备明日入宫的东西吧。”



“是,嬷嬷。”



阿易始终没有挪过脚步,一直站在门槛的位置,待李嬷嬷走远后才轻轻关上门,打量着自己的屋子,一床一桌一柜,简陋却好过风餐露宿。



“少爷。”



张保庆正琢磨明天带哪套文房四宝比较好,见阿易站在门口忙喊他进来。



“阿易!你来的正好!快帮我选选,带哪个?”



阿易走上前,张保庆虽不得主母喜欢,但老爷和老太太待他极好,赏赐的物件摆了满满一桌。



“那套翠竹的就很好,风骨深刻却不张扬。”



保庆微惊,像是没想到阿易看起来稚嫩拘谨,说出来的话倒是颇有见地。



“你可读过书吗?”



阿易愣了一下,自己刚才只顾着答话,不曾想露了实底,面上却没什么变化,微微笑着欠了欠身。



“少爷,不曾读过的,只是少时听村里的秀才讲过些故事罢了。”



张保庆不加怀疑,拿了他选的那套翠竹的砚台让李嬷嬷装了起来,拍了拍阿易的肩膀笑道,



“以后你跟我入宫,就伴在我身旁,也可学些真东西了。”



“是,少爷。”



“对了,你今年多大?”



“回少爷,十一岁。”



“果然我长你些,你若愿意,唤我声哥哥也可。”



阿易赶忙后退一步,张保庆放在他肩头的手伴着他躬身的动作滑落。



“这不合规矩,我是奴才,不可逾矩。”



张保庆倒是不以为然,耸了耸肩不再多言,打量着阿易的身量,吩咐李嬷嬷找两件他从前的衣服,入宫总不能还是一身粗布麻衣让人看了笑话。



李嬷嬷忙上忙下的收拾,张保庆入宫读书是件大事,准备不周难免失了将军府的身份。林氏心里吃味,还是为着颜面赏了不少新的衣料,傍晚时亲自过来嘱咐了一番,进了院子就横竖看不顺眼,把下人们挨个训斥了一遍,就连缩在角落里的阿易都因为衣裳太破挨了顿训斥。



林氏撒了一阵泼离开,张保庆松了口气,转身往屋里走时看到一旁立着的阿易,缩着肩膀,脖颈弯的很深,心里不由有些愧疚,因为自己连累着别人平白受气,抬手附上阿易的头顶轻轻揉了揉。



“没事,回头保庆哥哥给你做几件好看的衣裳,让我们阿易漂漂亮亮的。”



阿易本来没觉得有什么,既已落为人仆,受辱责骂早已是稀松平常,可张保庆刻意放软的声音却没来由的让他鼻头发酸,背过身吸了吸鼻子。



用过晚膳,李嬷嬷便催着两人睡下了,阿易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投进来的一丝月光,床头放着李嬷嬷拿来的保庆的旧衣,说是旧衣,可都没上过身,因颜色过时才撂下了。上好的衣料摸在手里久违的柔软丝滑,绣娘们一针一针绣上去的花纹在指尖清晰可见,阿易心头一震烦躁,揉乱了一团衣衫翻身睡去,明明是天真烂漫的年纪,眉头却已有了浅浅的纹路。



天还未亮,宫里便派人来接,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,保庆母亲嫁入张家时太后早已入宫,不曾有什么情谊,加之久居深宫,人情冷暖之事多是淡淡的,只赏了些东西简单吩咐了几句就叫退下了。



时间尚早,皇子们都还未到,书房中只有张保庆和阿易两人。



“皇宫真大啊,我以前从来没敢想过,自己还能入宫!”



张保庆张望着见太监们都离得远远的,才侧过身跟阿易兴奋的比划。



阿易自然心里也紧张,可性子使然,面上仍然不露声色,只是额间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。



”是啊,奴才也是第一次入宫,托了少爷的福。“



张保庆的注意力却不在他作何回答,抬高了胳膊凑近他,阿易不知他想做什么,僵着身子又不敢躲,却感觉额头上一凉,那层细密的汗珠就蹭在了张保庆的衣袖上。



“你看你,都出汗了,别紧张,以后我们要常来的!”



阿易面上一红,急急忙忙的行礼。



“谢...谢少爷..."



没多久几位皇子陆陆续续进来,他们两人行礼行的腰酸,好容易等到先生到了,被好一番考问,张保庆故意答错了几道题免得出风头,在先生的点头又摇头之中落了座。



下学之后张保庆一直等到诸位皇子离开才往外走,阿易接过他手中的书箱。



“少爷今日学的可好?”



“马马虎虎咯,你在外面可无聊吗?”



张保庆放慢脚步与身后的阿易离得近些,侧过头问他。



“不无聊,先生讲课的声音很大,能听的很真切。”



“那可好,你也不白白进宫一趟,能学些学问总归是好的,回头我写字时你就在一旁陪着,也学着写一写。”



“是,少爷。”



回府后张保庆急着去给老夫人请安,被老夫人拉着将今日的事仔仔细细的问了个明白。



“听说你父亲给你选了个书童,今日可带来了?”



“带来了,正想给祖母看看,阿易!快来见过祖母!”



易?这个姓倒是颇有些耳熟,老夫人眉头皱了皱,一边的张保庆晃着她的胳膊,



“祖母?祖母你怎么了?这是阿易,我自己选的!”



“拜见老夫人。”



阿易今日穿着保庆的一身旧衣,虽是低调不加多余修饰的墨灰色,可他生的清秀,举止又不卑不亢,细细看去,倒是丝毫不输保庆的气度,老夫人细细打量他许久,才缓缓露出一丝笑意。



“你倒是会挑人!”



老夫人拧拧张保庆的脸蛋,又敛了笑意对阿易吩咐道。



“少爷在宫中读书不比别处,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生伺候着,万不可有了差错。”



“奴才明白。”



在老夫人处用了晚膳,阿易才随张保庆回他的小院子。



“刚搬进府你还没有好好玩儿过吧?”



张保庆吃饱喝足,摸着肚子问阿易。



“奴才...不敢乱跑...”



“跟着我就不叫乱跑了,走,我带你去玩儿!”



老夫人见他二人走远,唤来赵嬷嬷,



“请老爷来一趟。”



张保庆说的好玩儿的地方不过花园中的鱼塘,接下腰间的荷包,抓了一把松子仁递给阿易,自己也抓了一把,趴在栏杆上一颗一颗往下丢。



“你把松子仁喂给它们,池塘里的锦鲤就都会游过来了!诶...今日怎么回事...怎么一条都没有...“



阿易手里攥着一把瓜子仁,心里好笑,暗道他幼稚,嘴里却是另一番话。



“少爷,夜里凉,我们还是快回去吧,一会儿李嬷嬷要着急了。”



张保庆又丢了几颗松子仁下去,还是没有鱼过来,一气之下把手里抓着的一小把全都扔了进去,涟漪一圈一圈漫开,松子仁分散开来昏昏沉沉的被池水淹没。



张将军刚刚回京,又深得皇上信任,府上的访客络绎不绝,抽出空来已是深夜,灌了好几杯浓茶散了散酒气才往老夫人处去。



“不知母亲找儿子何事?”



老夫人倚在床头看他一身酒气的疲惫之态,叹了口气,差人搬了椅子让张将军好生坐下,才慢慢开口。



“那个阿易,可是当年易府的独子?”



张将军本来醉意上头,听到易府两个字登时心里一惊,清醒了大半,易府,大概是他一辈子的介怀。



“阿易?莫非保庆选了他?”



老夫人阖上眼皮,并未答话,算是默认。



当初阿易年幼,留他在府中出于怜悯,也加之愧疚,如今保庆偏偏选了他一同进宫,福兮祸兮实在难料。



“那儿子给保庆选个其他的人?小孩子应该也不会多想。“



谁知老夫人却摇了摇头,睁开眼睛看着前面,年岁已长,眼眶周围深深浅浅的纹路在昏黄的灯光下尤为显眼,眼神却洞察透彻。



“保庆既已选中了他,就没有让他走的道理,我看那孩子稳重的很,眼睛不躲不闪的,心里大概也是一片清明。说到底,还是我们欠了他的。”



张将军无言反驳,很多事情,确是他无法左右的。




......




五年后。



“阿易!阿易?李嬷嬷,瞧见阿易了吗?”



张保庆从拱门进来,手里提着两个纸包,热气腾腾的,身量拔高,两步就进了正厅,口上虽然问着李嬷嬷,眼睛却不停留,把不大的院子扫了个遍,在书房的角落找到了人。



阿易从他进门就听见,没应,眼皮微垂,自顾自的侍奉着飘窗前的茉莉,盛放的花瓣被他从茎处掐断,泡在清水里,放到书桌的边角,整个房间都是茉莉香。



“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,还热着!”



张保庆拉他的胳膊在桌前坐下,拿了一块递到嘴边,阿易往后躲了一下,接到自己手中才咬了一口,满口的甜香。



“今日回来的早些?”



阿易也递了一块给张保庆,对方三两口塞进嘴里,含含糊糊的回他。



“师父这些天嗓子不舒服,早早地便下课了,买桂花糕等了好一会儿呢!”



张保庆咽下口中的糕点,他并没多爱这花香四溢的糕点,只是阿易喜欢,从前下课的时候路过总是循着味道偷看,时间久了,保庆有所察觉,便隔三差五买来吃,平日里绷着一张脸的小书童,吃糕点时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。



阿易慢悠悠的吃,张保庆无聊,捏着香包的袋子左右摇晃,撑着下巴愣神。



“这香包,好像眼生啊。”



绿茶的浓醇压下了桂花糕的甜腻,阿易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,平淡的丢出一句话,张保庆低头看看,摘下来放在桌上,



“七公主送的,不能不收就罢了,还必须得立马挂上!”



“这茉莉绣的比养的还真,七公主对少爷有心啊。“



不再多言,剩下的桂花糕晾在桌上,没人再动,阿易徐徐的吹开飘在面上的茶叶,余光扫着那靛青色的荷包,看不出喜怒。



“怎么又叫少爷,让你唤哥哥你不乐意,好不容易习惯了叫名字,怎么突然又变卦了?”



两人逐渐年长,相伴已有五年,都已从稚嫩孩童长成了翩翩少年郎,阿易也不像刚来时那般小心翼翼,加上张保庆从不当自己是主子,凡事都像兄长般护着他,连饭都是一起用,久了,规矩芥蒂两人都不大在意。



“你喜欢?送你?”



张保庆心里一动,起了逗他的心思,凑近了把香包往他手里塞,笑的良善无比。阿易听了,茶也不再喝,起身往外走,



“多谢少爷,只是若来日七公主瞧见了,怕是要怪我坏了她的好事,捉我下狱也没准呢!”



张保庆绷不住笑出声,阿易听见了脚下步子更快,走到门口又停下,转过头咬牙道,



“老夫人叫你回来过去用晚膳!”



江南进贡了好些料子,皇上赏了府里不少,老夫人见天气渐凉,忙着给张保庆做了不少新衣服,此刻拉着孙子的胳膊左右打量。



“一个月前量的尺寸,眼下就有点儿小了,你呀,长得太快!”



老夫人佯怒抬手锤了保庆一下,张保庆傻笑,转着圈让祖母看,



“不打紧的祖母,紧点儿暖和!”



瞅见塌旁放着的一件夹袄,眼睛一亮拿过来在自己身上比划,



“这颜色阿易喜欢,小些他穿就正好了。”



老夫人叹气摇头,冲一旁的赵嬷嬷招手,取来一个包裹,



“知道你待他好,给他预备下了,料子是一样的,只是没那么多花纹,素净些,他毕竟是个下人,不好太高调。”



张保庆赶紧接过来,打开来翻来覆去细细的看,连袖口的针脚都不放过,仔细检查过了才照原样叠好抱着祖母撒娇,



“谢谢祖母!”



用过晚膳,张保庆想着许久没陪老夫人,拿了本佛经慢慢的念,老夫人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捻过,天色渐暗,一旁的赵嬷嬷掩着嘴打了好几个哈欠,张保庆见时间不早,起身刚要告辞,正好张将军踏进了门槛。



“父亲。”



张保庆起身行礼,张将军却改了往日的样子,没问他功课,也没问他有何短缺,只皱眉看着他许久,叹了口气挥手喊他退下。张保庆心里纳闷,可又不敢问,心里忐忑着退出了屋子。



“可是有什么事?”



老夫人放下手里的佛珠,坐直了身体,喊张将军在身边坐下。张将军一身朝服尚未脱下,显然是刚从宫里回来,拉着脸似有难言,加之刚才与张保庆的那番态度,老夫人眼皮一跳,心里更加着急,催他快说。



“皇上说,七公主对保庆有意,要...招他为婿!”



张将军一拳砸在旁边的软垫上,低头叹气,老夫人愣住,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语。张保庆年幼丧母,这些年虽有她庇护,可总也是战战兢兢度日,本想他能安稳的度过这一辈子,可若娶了公主,免不了被规矩地位束缚,皇家的额驸岂是那么好当的?冲锋陷阵尔虞朝堂,不光是张保庆不愿,就是她也舍不得。



“这事,你打算何时告诉保庆?”



“皇上...皇上今日只是于我提了一句,兴许,兴许只是一时兴起,还是等以后事情定了...唉...。”



母子两个一左一右的坐着,月光静悄悄的撒下来,遮住了许许多多的心酸,也将愁苦照的更甚。



林氏攥紧了帕子,眼神狠辣,不声不响的从院中退出,心里的妒火几乎要冲破脸颊。凭什么?张保庆一个庶子,老夫人处处护着,连老爷也多加关照,被皇上点名进宫伴读也就罢了,眼下还要将公主也许配给他!而自己嫡出的儿子除了前几年给了个军中没用的官职外,连赏赐都不曾有过!这口气,她怎么也咽不下去!



“夫人。”



一记清冽的嗓音将她的怒火截断,阿易低头立在一旁请安,林氏看见他更加来气,嗓音尖利,在黑暗中显得十分阴冷,



“这大晚上的,干嘛去了!”



阿易老老实实的回答,



“厨房新做好的酥酪,我去给少爷端来。”



“少爷?哼!他算哪门子的少爷!”



阿易心里一惊,林氏虽然不喜张保庆,平时也总是冷言冷语,可这般明晃晃的嫌恶,还是头一次,阿易抬头想看脸色,林氏只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便离开了,只剩他自己心里莫名不安。



果然隔日,张保庆进宫上学,林氏突然唤自己过去,阿易自然不敢拒绝,进屋后林氏屏退下人,坐在贵妃椅上似笑非笑,怀里抱着只通体灰黑的猫,掀起眼皮看他。



“你是不是以为,这府里没人知道你的底细?”



阿易掩在衣袖下的手陡然攥紧,额上渗出两滴冷汗,抿了抿唇,平静开口,



“夫人,这是何意?我不过就是府上买来的奴才而已。”



“奴才,你这样自称,不知你父亲听到会作何感想?恐怕会心痛的捶胸顿足吧。”



林氏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安抚着怀里的黑猫,几声突兀的猫叫让阿易起了满身鸡皮疙瘩,再抬眼时眼中已没有了平日的低眉顺眼,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林氏的脸颊。



“你想说什么?”



“我只是个妇人,府上既然将你买了来,我不过是顺便查了底细,替你不平,这灭门之仇,想必你不会忘吧?”



黑猫蹭的一下蹿下地,跑进屋没了踪影,林氏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阿易身边,



“你一人独活于这世上,可是不能忘了底下的数条冤魂,若要报仇,何不挑最近的人下手?”



点到为止,林氏不再多言,从怀里抽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,递到阿易面前,压低了嗓音在他耳边吩咐,



“事成之后,我会送你出城,家仇报是不报,全凭你一念之间。”



林氏撤身后退,拔高了声音,



“好好伺候少爷,退下吧。”



阿易手心的汗几乎要把那薄薄的一层纸浸透,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,转身出了门。



张保庆还未回来,他昨日说先生的咳疾终于痊愈,这几日抽查功课日日拖堂,诸位皇子都叫苦不迭,他不敢多言,只敢回来跟他抱怨,还说天气虽冷了,可宫里的茉莉花还是开的极好,想着找个机会向宫里的花匠请教,又说回来的路上见桂花糕的摊子又排了很长的队,新做好的衣服被他逼着一件件试了,非要听他说一句喜欢。



李嬷嬷守着给张保庆熬的鸡汤脑袋一顿一顿的打盹,阿易拍拍她的肩膀,喊她回去休息,自己坐在炉前心不在焉的挥着蒲扇。



日头西移,小院更加昏暗,张保庆带着一身疲惫归来,往日总是上扬的眉眼被之乎者也压得抬不起来,踏进院子,熬了整个白日的鸡汤香气扑鼻,阿易端着小砂锅站在门口叫他洗手吃饭,纲常伦理也像是被什么打败了,溃不成军。



“我守了一个下午的汤,你尝尝。”



青瓷小碗里盛着清透的汤水,袅袅升起的热气融化了一身的寒意,张保庆勺子都顾不得用,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碗,阿易睨了他一眼,



“烫不烫?喝这么快做什么,又没人和你抢。”



“好喝,再来一碗。”



阿易接过来盛满又递给他,张保庆这次没急,拿了汤匙细细的品,



“你几时学会熬汤的?”



“李嬷嬷做好,我看着而已。”



“那味道也不同,你怎么不喝?”



张保庆挑眉,仗着李嬷嬷不在,明里暗里的夸,见阿易低头吃菜,起身想给他也盛一碗,却在半空中被拦住。



“闻了一下午味儿,喝不下,你多喝些吧。”



张保庆闻言放下手,没强求,挑着他平时喜欢的菜堆满了阿易的盘子。



一顿饭还没用完,张保庆突然白了脸色,冷汗顺着颊边簌簌的往下流,手掌捂着肚子往地上栽,阿易神色未变,像是早就预备好了一般,伸手扶起了他。



“怎么...突然...肚子这么痛?”



张保庆被扶到床上躺下,疼的蜷缩起身子,话都说不利索,阿易唤来李嬷嬷,自己去了大夫,动静闹得不小,惊动了老夫人和张将军都来瞧。



大夫号脉施针,说是一般的腹泻而已,几服药便好,没有大碍,众人这才放心,嘱咐他们好好伺候,张保庆安静下来睡去才离开。



李嬷嬷上了年纪,阿易让她去休息,自己留下照看。药劲虽不大,可张保庆一口气喝了两碗,还是受了不少罪,即使睡梦中眉头也皱着,嘴唇发白,手掌紧紧贴在腹间。阿易给他掖紧了被子,走到火盆旁蹲下,从怀里掏出那个几乎被他揉碎的纸包,丢进火红的痰中,看着那脆弱的一小团化为灰烬。



张保庆悠悠转醒,看到阿易抱膝蹲在一边,撑起身子,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涩,缓了一会儿才开口,



“怎么还不去睡?”



阿易抬起头看着窗外,外面树叶的影子掩去了他的眉眼,张保庆只看得到他嘴唇开合。



“保庆哥哥。”



阿易总不肯这样叫他,说不合规矩,小的时候被他闹着叫过几次,长大后再没听过,张保庆一时间愣住竟顾不得回答。



“你总是想安安分分的守着这个小院子,尽自己的本分,不争不抢,可总会有那些心里不干净的人,见不得你好,容不下你,该怎么办呢?”



阿易转过头,一双眼睛泛着涟漪盛满了无奈,张保庆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问,可心里怎么想的,嘴上就怎样回答他。



“我不怕忍让,他进一步,我便退一步,退不过,大不了就受着,我所愿的,不过就是护着我想护的人罢了。”



阿易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说的话一般,嘴角勾起,凹陷的梨涡被月色浸满。



“你信我吗?”



张保庆撑起身子走到他身后,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,一立一坐仿佛融了进去,炭盆里微弱的声响显得尤为胆大。

“放在心上的,自然相信。”



天冷了,茉莉花败了,洁白花瓣躲不过岁月侵袭,泛黄枯败,可那花香仍在,阿易捡了落下的花,包进香囊,挂在了保庆的床头。



下月初是皇帝寿辰,七公主求了让张将军带张保庆一同入宫。



张保庆苦恼准备什么礼物,自己一个无名小辈,借着父辈荣华,送贵重的显得奢靡,朴素的又怕丢了面子,愁的好几日吃不下饭。



阿易给他出主意,让他画幅画送给皇上,裱的精致些,心意尽到了,也不失礼。保庆觉得很好,当下便让阿易帮他磨墨,一幅画一直画到寿辰前几日才裱好拿回来。



皇帝寿辰是宫中盛事,谁都不敢怠慢,张保庆跟着张将军入宫,阿易隔着一米的距离紧紧跟着。张将军被同僚拉着叙话,留两个孩子绕着御花园闲逛。长辈不在,两人都自在些,御花园也是精心布置过的,花匠们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养活一盆盆稀有品种,张保庆和阿易头对头欣赏。



“保庆哥哥!”



女孩的娇俏的嗓音由远及近,七公主一身繁复的粉色襦裙衬的整个人肤色如玉,一双月牙般的眼睛水灵灵的冲着张保庆弯起来。



“见过七公主。”



“保庆哥哥怎么对我还这般拘礼!”



七公主年纪最小,性格难免娇纵,心仪的人对自己总有距离,不免心里埋怨,可对上张保庆含笑的眉眼又没了脾气。



“保庆哥哥,等会儿我就坐在父皇旁边,你一定要找到我啊。”



女孩凑到保庆耳边低语,一字一句的欣喜又期待,泛红的耳垂满怀心事,咬着唇跑开。



“走吧。”



张保庆回头拉了阿易一把,往殿中走去。



“七公主的心思..."



"她什么心思?与我何干?“



阿易的话还未说完,被张保庆利落的打断,带着怨气,留给他的背影挺得笔直。



满堂的皇亲贵胄,张保庆算得上最不起眼的一个,却被安排在了十分靠前的位置,坐下时尚觉不安,可看着父亲满脸郁色也不敢多言,只觉得如坐针毡,抬头恰好对上七公主的眼神,对方狡黠的冲他眨眨眼,张保庆赶忙避开,只剩下七公主咬牙切齿的几乎要把手帕揪断。



皇上想着今日定下他与七公主的婚事,对他不由得看中些,弄得张保庆一整晚都不敢放松精神,绷的脊柱几乎要折断。



“少爷。”



阿易突然在背后唤他,有外人在时还是要顾着规矩,一声少爷张保庆勉强听着,不着痕迹的往后仰了仰身子算是回应。



“今晚月亮真圆。”



不前不后的一句话,张保庆神经紧张,顾不得细想,阿易也没了后话。寿宴近尾,众人纷纷献礼,张保庆跟在父亲后面走上去,张将军献上汉白玉雕的一对白虎,皇上很喜欢。



画卷有些长,要两个人才能展开,他与阿易一人一边握住,一步步走远,展开画卷,浓墨挥洒的大气山脉,细致描绘的树干松枝,礼物质朴,心意上乘,皇上拍手称赞,七公主脸庞嫣红,激动地几乎要冲到他跟前。



张保庆卷起自己的那一边想要将画合上,可眼睛被什么东西一闪,晃了神,眼眸闭合间四周突然骚乱,呼喊声尖叫声让他心悸,再次抬眼的刹那,看到自己的父亲跃身而上,一把长剑凌空劈下,画卷从中间断开,接口的痕迹参差不齐,一把银色的匕首沉闷的落地,阿易背后一道狰狞的伤口,几乎要将他斩断,满身是血的倒在他眼前。



他发不出声音,喉咙像是被灌了水银,双膝发软跪在地上,周围太监尖细的呼喊,侍卫拔刀时金属的碰撞声,父亲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,无声地诉说着张家对皇上的忠诚。张保庆顾不得,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,他挣扎着爬过去,想要扶起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,伤口处翻出的血肉让他浑身发麻,颤抖着双手不敢碰他。



阿易呼吸微弱,眼睛睁开一条缝,看到跪下他面前几乎脱力的保庆,勾起唇角,给他一个许久不曾看过的笑容,两颗小小的梨涡真实又虚幻。



侍卫们即刻要将阿易带走处死,张保庆回过神扑在阿易身上,求皇上允他将阿易带回府中处置,可寿宴行刺,皇帝岂能轻易放过,眼瞅着侍卫手起刀落,张保庆死死抱着阿易硬要抗下,七公主哭喊着求情,张将军脊背弯曲像是骤然老了十岁,磕头谢罪。



皇上最终还是允了,为着小女儿的情谊,也为着张家多年忠义。



那一剑留了情,未伤及命脉,大夫上了药,不断地重复没有性命之忧保庆才放下心。张将军叫他退下,背上刺骨的疼痛让阿易回到现实。



“我没死..."



张将军读不出他是自嘲还是庆幸,他这样一出行刺,毁了自己,也毁了皇上对张家的信任。



“这些年,我以为你放下了...”



阿易笑,试图撑起身子,可皮肉的拉扯又让他重重倒下,背过脸喘匀了气,



“养育之恩,我不敢忘,灭门之仇,我更是日日刻骨铭心。你虽杀了我全家,可终究不是你本意,留我一命,算是抵平。可若是百年之后,我见到了父亲,他问我,当年那一窝旧时廊下的雏燕做错了什么,他做的诗又做错在哪里,我要怎么回答呢...”



阿易断断续续的说完,闭着眼缓了一会儿,目光灼灼的看向张将军。



“将军今日留我一命,干净了。”



因皇帝一人的猜忌,要了易家全族,张将军当日带人入府,心软留了阿易一条性命,如今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了假,也该彻底了了。



这次换了位置,张保庆蹲在火盆前守着阿易,昏过去,又被疼痛唤醒,一夜断断续续的谁也没睡着,阿易伸手拉拉保庆的垂在他眼前的衣襟。



“你知道了?”



张保庆低头看他,被鲜血染红的里衣在黑夜中仍然扎眼,别过脸不去看。



“我知道如何,不知又如何,我既铁了心信你护你,就是拼了命一起死,也绝不后悔。”



他话说的平淡,伴着阿易眼角的两行泪,张保庆叹气,抬手擦掉,可还是源源不断的流下来,便放下手不去管,一下一下抚着他脑后说话,



“我还记得第一天见面,我问你名字,你说你叫阿易,我问你是不是容易的易,你答我是...阿易,我多想你这一辈子过得容易些,平安,简单,你要什么我尽力给,咱们就守着这小院,种两株茉莉,你沏茶,我买桂花糕,多好...”



张将军次日上朝,说阿易伤重,撑不住已没了命,丢在了京郊乱葬岗,上了折子称病修养,没几个月,小儿子张保庆也身染恶疾早早过世。




......




”公子,你伤刚好,还是少活动些吧。“



男孩是旁边农庄夫妇的孩子,派了来伺候他,躺了数月,走路都不大利索,扶着男孩的手臂慢慢的在院子里绕圈。



“对了,昨天我听爹娘说城里张将军的小儿子过世了,连皇宫里的公主都惊动了呢。”



握在他手臂上的手陡然一紧,男孩吓了一跳身子一抖,纳闷的抬头,



“今天不走了,回去吧。”



山里的冬日比城中冷上几倍,北风刮在脸上像针扎一般,阿易弓着身子,裹着厚厚的棉袄,不让人跟,拿着铁锹进了树林,找了棵隐蔽的小树,想着过几年肯定能茂密参天,掘土挖坑,埋了东西进去又填上,从怀里掏出块刻好的木牌仔仔细细的立上去。



树林里满地的金黄落叶,盖了白雪,踩上去吱呀乱响,若是有人想要在这里行刺,怕是迈一步就被逮住,阿易一锹一锹的培土,身后的落叶几乎要被踩成粉末,他也不回头,声音在他身旁停下,来人的语调含着笑,



“张保庆之墓,不太吉利吧,大活人在你旁边站着呢!”



阿易一捧土盖在木牌子上,把锹丢在一旁,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家里走,张保庆扛起锹在后面跟着,随着他的速度,



“哎,坑里埋得什么?”



“茉莉花!”



”那不行!我得把桂花糕也埋进去!化成灰也得在一处!“



完。








他们的故事结束了。


而新的故事好像才刚刚落笔。


从前的分秒有过隐忍,有过犹豫,愿你今后的岁月有人依赖,有爱相随。


我贪心的想把所有的祝福给你,删删减减的,只留了健康快乐。


易烊千玺,18岁生日快乐。




好啦,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莎老师 @梵妮莎 闪亮登场!锵锵锵锵~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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